施普雷森林的清晨,一轮炮击结束后,还未等火炮激起的扬尘全部散去,在一名中尉的带领下,红军的先头部队向森林中的一处卡尔斯兰人盘踞点发起了进攻。步兵紧紧跟随在坦克后方,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资料图】

T-34坦克内的车长还在透过观察口搜寻敌人的位置,下一秒,一发不知从何而来的破甲榴弹伴随着巨大的爆破声在坦克侧装甲上留下一个小孔,喷射出上千度的金属射流,坦克中的五人瞬间全体失去了意识。

“在那边!”

欧若西亚的步兵手忙脚乱地抬枪还击,他们其中有一半的人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开枪,只有反应快的和之前打过仗的人下意识地卧倒后才搜寻起子弹飞来的方向。红军的坦克接二连三地被埋伏起的卡尔斯兰士兵用反坦克火箭击毁,紧接着,MG42那恐怖的撕布声响起,没有立刻趴下的人如同站在旷野上的野鸭,被子弹成片的放倒。

从浓雾中钻出的卡尔斯兰士兵宛如游荡在郊野的鬼魂,从树上,从地下,从灌木丛里突然出现,队型都排不好的欧若西亚新兵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被无情射杀,即便是有一定素养的士官也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飞来的手榴弹弹片击中了要害,倒地而亡。

意识到缺乏掩护且不清楚敌人的方位,少尉吹哨示意部队暂时撤离,可他还未来得及喊出下一声,一枚毛瑟步枪弹精准地命中了他的脑门,少尉的头上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大洞。剩下的一辆坦克拼命地用机枪扫射可能藏有卡尔斯兰人的方向,胡乱地打了几发榴弹后,带着群龙无首的士兵们撤离了这片血腥的屠宰场。

确认红军撤退后,柯莉萝丝才从掩体中钻出。两天前,她主动请缨带领尚有战斗力的人员组织战斗群填补战线上的漏洞,虽然得到了集团军司令部的肯定,但其本人被要求绝对禁止直接参与作战。柯莉萝丝跟大多数军官一样,也是从基层指挥官做起的,她当然清楚如果自己端着冲锋枪跟大头兵们一起上的后果是什么。

“上校同志,抓到一个还没死的。”

几名身着豌豆迷彩的士兵将一名腿部中枪的列兵像拖死狗一般拉到柯莉萝丝面前,那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大声地用罗斯语求饶,甚至强忍着剧痛跪下。

“你们的大部队里这里多远。”

“十公里,不对,五公里,很近的,就在后面,坐着坦克一会儿就到了。”

“有多少人?”

“有四个连,还有十几辆坦克。”

获取到足够的信息后,柯莉萝丝马上拿出怀中的地图,在敌人的方向标记。

“饶了我吧!求求你们了!我不会告诉他们我见过你们的!求你们了!”

他求饶的样子很是狼狈,但应该看出来柯莉萝丝的身份不一般,试图上去亲吻柯莉萝丝的靴子,却被一旁的卡尔斯兰少尉猛踏了一脚伤口,疼得发出杀猪般的声音。

“怎么解决?”

“处理掉吧。”

柯莉萝丝不再搭理那人的求救,转过身捂了下耳朵,听见一声枪响后,周围变得安静了不少。

“至少混进来了一个团的人数,必须赶在傍晚之前把他们全部收拾了。”

传令兵记好柯莉萝丝下达的讯息,全速朝着附近的友军驻扎地奔去。由于通讯设备缺乏,他们只能依靠这种传统的方式来进行信息沟通。

柯莉萝丝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愤怒,这种愤怒并非来源于恐惧,而是对现状的不甘。她承认在战略上卡尔斯兰输得一塌糊涂,但是在战术层面,这些穿着灰黄色的军装的欧若西亚士兵,活像一群中世纪拿着草叉的乡下农夫,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卡尔斯兰军队的驻守区内四处乱撞,只是因为他们有更多的坦克,飞机,还有大炮。柯莉萝丝可以接受失败,但她无法忍受输给这群落后己方两个世纪的中亚野蛮人。

“红军坦克!2公里!约一个连的步兵!”

爬到树上的侦察兵大声地向下方警告靠近的敌军。下一秒,炮弹的音噪声呼啸而至,不等柯莉萝丝发号指令,士兵们本能地往之前挖好的防空洞中撤退,柯莉萝丝本人也被一并拽了进去。

伤员的集中点,梅莱尔正在协助统计伤员的人数和身份。这里汇总了大部分第九集团军的伤兵,从国民掷弹兵到空军野战师再到潜艇水手应有尽有,让梅莱尔不得不感叹自己的祖国是多么地精通于调动人力资源。

“姓名?”

“唔......咳咳......”

该名士兵穿着的是猎兵制服,身上也没有太明显的伤口,但是一直摇头,像是听不懂话一般。

“你的姓名?”

梅莱尔试着用波西米亚语提问,依然得不到回答。

“奇怪了,这是哪个单位的?”

梅莱尔又尝试用波兰语问了一遍,终于得知这位列兵名叫马雷克·科瓦尔斯基,华邵人,一月份被临时征召入卡尔斯兰陆军的后勤部队,半个月前突然被发了新制服和武器,就这么被莫名其妙地拉上了前线。

梅莱尔如实地记录下他的身份,而后给他的名字后标记了一个“低优先级”,询问起下一位。

直到临近中午,梅莱尔才总共统计了不到一个连队的人。她的嗓子已经有些疲惫了,想找个地方坐下喝口水吃点东西,还没走多远,忽然看见了一位衣冠整洁的少校,他那一身像是刚从库房里翻出来的崭新锃亮的制服在人群中相当显眼。

“胜利万岁!”

少校见到梅莱尔,立刻站定敬礼。通过肩章上的蓝边可以判断出这是位医生,但是他的铁十字勋带却挂在了第一颗纽扣的位置。

“少校,您是哪支部队的?”

“费洛姆·科尔马,第712步兵师112医疗队,这是我的证件。”

少校赶忙掏出内衬口袋里的军官证,恭敬地将他的军官证交到了梅莱尔面前,但梅莱尔并没有伸手去接。

“不,我是问你的真实部队番号。”

“第712步兵师的112医疗连队——”

不等他的话讲完,梅莱尔几乎是一瞬间便从枪套里拔出手枪,枪口对准了对方的眉心。这一举动立刻引发了骚动,周围聚集来不少看客,本就紧张的“少校”更是慌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实交代你的真实姓名、部队番号。”

“您在做什么——?”

一旁巡逻的宪兵见状马上赶过来包围住了二人,领头的宪兵队长看清楚是梅莱尔后,指挥手下的人立刻放倒了那位身份可疑的少校。

“间谍吗?”

“交给你们了。”

“了解。”

“混进来多少这样的人,一定得问出来。”

“是。”

假少校被宪兵队的人暂时押走了,现场的观众们反而开始坐立不安起来。见状,梅莱尔不得不再次站出来讲话,稍稍地安抚一下军心。

“各位!各位听我说!我是梅莱尔·冯·赫恩佐仑,刚才的情况想必大家都看见了,确实有间谍和破坏分子混入了我们之中!但是请大家放心,上层很清楚这样的情况,所以才组织我们来这边排查可疑人员!请大家保持戒备!身边必须有一个认识的人在一起作为担保!”

虽然这样的方式可能并不优秀,甚至可以说漏洞百出,但至少在短时间内能对军心有一点小小的慰藉。从三天前正式开始突围作战开始,第九集团军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并且在前天的进攻中,21装甲师与近卫35师分别组织的两个战斗群被红军轻松击溃,两支部队的指挥官都联系不上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前天夜间收到了来自卡尔斯兰空军空投的补给,大概有上百吨的燃料和弹药,成为他们冲出包围圈的最后希望。

司令部的临时帐篷内,几个高级军官每人身上都盖着一条厚毛毯。现在是四月底,卡尔斯兰的黑夜依然寒气逼人,更多的普通士兵只能靠在一起以减少温度的散失。今晚的天色依然暗淡,但即便如此,也没人敢随便制造光源,以免遭到飞机的照顾。

半个月的时间,这里所有人几乎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洗漱更是无从谈起,即使是柯莉萝丝皇女,此时也已经脏乱得像是从污水管里被捞上来了的布娃娃一般。

“柯莉丝,你现在的味道很像是一只掉进了下水道的猫哦。”

梅莱尔那一头原本顺直的银白色长发,现在也凌乱得像是濒死的女巫,沾满了灰土和污渍。而二人的制服跟全体第九集团军的官兵一样,又脏又破,血迹斑斑。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也像一只钻进了发霉奶酪里的老鼠。”

两人背靠背,裹着同一条毛毯。从那天的凌晨后,二人终于有机会坐下来聊聊天,说说话了。

“还有别人在呢。”

“怕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娶了我,不是吗?”

帐篷里的其他人多少有些绷不住笑了,在大众的印象里,柯莉萝丝殿下可是被官方极力打造为“铁血皇女”的形象,现在用如此温柔的语气与新婚妻子交谈的画面,放在以前根本无法想象。

“二位,你们有举办婚礼吗?”

沉默已久的柯莉萝丝·冯·布格隆恩将军突然开口了。

“当天晚上比较仓促,只有我们两个。”

“那不如,趁现在补办一下吧?”

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嘴,其他几位军官都表示了赞同。大概是长时间的作战令所有人都疲惫不已,大家都乐意看见些值得被庆祝的事情,缓解一下这几天下来的血腥味。柯莉萝丝只好将身上的毛毯放下,全部盖在梅莱尔一人身上,握着她的手腕,一起坐到众人围成的圈中,被梅莱尔吐槽像是小孩子在过家家。

身上有打火机的人,掏出打火机来点亮一丝微弱的光;没有打火机则划燃火柴,让那光更明亮一些。布格隆恩上将取出便签和笔,担任二位的证婚人的同时还肩负起婚礼主持人的职责。

“赫恩佐仑殿下,您是否愿意与梅莱尔·凯瑟琳女士结尾伴侣?请回答愿意。”

“我愿意。”

“凯瑟琳女士,您是否愿意嫁给赫恩佐仑殿下?请回答愿意。”

“我愿意。”

“那么,我宣布,你们现在是合法的伴侣了,你们可以亲吻对方了。”

这一句话反而把梅莱尔逗笑了,她半开玩笑地抱怨道:

“柯莉丝现在像只落水狗,我可不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柯莉萝丝突然抱上去,吻住了她的唇。

多年以后,当梅莱尔谈起自己的第二场婚礼时说:那个吻的味道实在糟糕透了,真像是发了霉的披萨撒上过期的奶油。但紧抱着自己的人又是如此的真诚与热切,像是想要把这些年来亏欠的所有感情通通弥补回来。

柯莉萝丝的双手紧紧搂住梅莱尔的腰,将她在自己的怀中越陷越深。二人的吻技都很差劲,却又都充满了对彼此身体的渴望。在那份被压抑的冲动中,梅莱尔能感受到柯莉萝丝在微微颤抖,那是来自于寒冷?还是恐惧?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周围的宾客们都看呆了,直到二人逐渐分开,才终于有人回过神来,为二位新人鼓掌。后勤处长递上来一只装满白兰地的军用水壶,遗憾地表示现在特殊时刻,实在没有香槟了,用白兰地将就一下。柯莉萝丝率先嘬了一大口,将壶交给梅莱尔。

“我没有喝过这么高浓度的酒。”

“那你以后得找机会品尝一下伏特加了,这东西在伏特加面前只能算开胃菜。”

话是这么说,可是柯莉萝丝自己也被辣得够呛,不停地咳嗽着。见状,梅莱尔还是仰起脖子,给喉咙里灌了一大口,同样被呛到话都说不出来。帐篷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好了同志们,既然婚礼的仪式完成了,就让我们先离开一会儿,给她们一点独处的时光吧。”

裹着毛毯的军官们一起离开了帐篷,将柯莉萝丝和梅莱尔留在其中,临走时还有人贴心地留下了一壶干净的水。

“明天,就是最终突围的日子了。”

“是啊,很快,我们就能见到安柏了,然后一起向西,渡过易北河。”

“在那之前,还有一点事要做——”

说着,柯莉萝丝取下了一直挂在领口的那枚双剑银橡叶骑士铁十字勋章,交到了梅莱尔手中。

“万一,在途中我有什么意外......”

“说什么胡话呢?!”

“梅莱尔,我在很认真地说——”

柯莉萝丝的语气变得强硬了一些,但梅莱尔依然不愿意听她说这样的话。

“去你的!你说过要保护我,要一起活下去的!我不许你这样鬼扯!”

“你现在的姓氏是赫恩佐仑了!听着!万一我真的遇上不测,你得替我完成那个任务。”

柯莉萝丝的眼神里写满了坚毅,那是梅莱尔见过最多的面孔。她终于收起了性子,强忍住眼中的泪,轻轻地点了点头。

“假如,我真的到不了那一天,到时候,我希望由你来作为赫恩佐仑家族的代表,正式向同盟国签署停战协议。”

“可是,陛下还——”

“他不会的,我太了解父皇了,他不可能让自己活着去签投降书的;至于皇兄,他的肩膀太软,扛不住这样的担子。”

柯莉萝丝的声音逐渐又变得柔和起来。

“你是我唯一爱过的人,是我最信赖的人,很抱歉我不能再为你做更多了,却还要求你帮我分担这样的压力。”

梅莱尔只能将头埋入柯莉萝丝的怀中,小声地啜泣着。

“我们,是真正的伴侣啊,我当然愿意为你做这些,只是......我一点都不希望自己去做这件事,我真的不要你离开我......”

不知何时,天上的乌云逐渐散开了,皎洁的月光穿过枝叶和那一层薄薄的帐篷顶,温柔地撒在二人的身上。在如此混乱与荒谬的时代,能有这样的一段情缘,不知应该被称之为幸运,还是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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