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故地重游】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海平面上出现了一艘桅杆笔挺的大型军舰，两根烟囱正呼呼的冒着浓烟，全速向我们的指挥舰驶来。
我走出舰桥，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那艘船没有悬挂任何旗帜，但有着复杂的雷达天线。船身也没有任何标识，前甲板很高，船尾呈宽阔的方形，贴近水面，四座炮塔前二后二布局，每座炮塔搭载三连装主炮，此刻它的主炮被放平，似乎正处在巡航状态。此外，那艘船还有着大量的通用127mm副炮，舯部有两具大型起重机，尾部贴近水面，被大量中小口径防空炮占据大量空间，据此我推测那应该是白鹰的战舰。
但是，白鹰也隶属于碧蓝航线阵营，理论上应该悬挂碧蓝航线的旗帜才对。况且白鹰舰船有统一的涂装，战列舰一般为带有欺骗性的上浅下深的水线涂装，驱逐舰的水线涂装则带有舰首的浪花以掩盖自身航行速度。从外观看，对面这艘船应该是某种巡洋舰，白鹰的巡洋舰通常为两种色彩组合的不规则曲线迷彩涂装，如深灰和深蓝灰。
“欧根，主炮修复的如何了？”我问道。
“正在修理，同观瞄设备和对海搜索雷达一起，预计三分钟内可以运作。”欧根如实回答。
“你看见七点钟方向那艘船了吗？”
“需要我做好战斗准备吗？但……我没带舰装……指挥舰很快可以恢复作战效能，目前127mm副炮可以正常运作。”
我犹豫了，本来我想的确实是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如果指挥舰一切完好，我甚至可能直接下令开炮。
塞壬向来擅长伪装，十年前我所在的城市遭遇舰娘和军队的炮击，就是因为塞壬的假情报和信号干扰。就在我上任指挥官这几个月，就听过两次其他港区出现塞壬伪装渗透的情况，而我作为指挥官，除了被动的加强港区防御，也没有别的办法。
而现在，面对凭空出现的大型战舰，谁都不敢保证那不是塞壬的圈套。如果欧根带了舰装，她或许还能前去侦查，但如今，我先下手为强的战术似乎没有问题。
“无线电出现接入申请。”欧根说。
我回到舰桥，拿起无线电，犹豫着要不要调至公共频段。
信息战在如今的海战中越来越重要，以至于频段设置在舰桥控制台上被单独划分了一个区域。其中，公开频段的按钮被一圈红白相间的警示线包围，还扣了一个玻璃罩。
我缓缓打开玻璃罩，可手还是悬在按钮上方。
欧根抓住我的手，提醒道，“指挥官，做了这个决定，可没法再回头了。”
我只是沉默的点点头，轻轻将按钮按了下去。这个大红色的按钮里装的弹簧很新，还颇具阻尼感，手感很好，机器冷冰冰的提示音响起，“频段已接入。”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提心吊胆了，我想着，反倒轻松起来，拿过无线电，说，“我是舷号zcl-992指挥舰的舰长，隶属于碧蓝航线，请表明来意。”
对方却保持着沉默，我的心直往下落，心说这回完了，中了塞壬的心理战术。
我硬着头皮，继续说，“碧蓝航线拥有唯一合法的远洋海军，这艘没有标识的巡洋舰，请表明你的身份，否则我将奉命向你开火！”
对讲机那头的人好像绷不住了，轻浮的脱口而说，“就你那艘运输船………哈哈哈哈，据我观察，这艘船还能浮在水面就是个奇迹……”
可他的话很快被另一个人生猛的打断。那声音浑厚而富有穿透力，像是一个老水手的声音，“闭嘴……zcl992舰的舰长，我是布法罗号重巡洋舰，隶属于不羁联盟。你的战舰严重受损，需要检修，我会引导你进入维修港口。”
“不羁联盟？”我捂住无线电，轻声说，可还是被对方听见了，他回应，“正是。而且……我们……等上岸再聊，请解除你的戒备状态，我会尽快拖拽你入港。”
“惨了，要被扣押了。”从欧根的角度看，我肯定脸色惨白、汗如雨下，说这句话的时候，嘴唇都是颤抖的。
我从望远镜中看到，布法罗号的主炮和副炮被尽数抬起，以此表达自己的诚意，同时转向像我们驶来，我们两船的距离迅速接近到不足10链，无需望远镜，我就能清楚的看到那艘船的甲板上空空荡荡，没有船员，而舰桥的玻璃又严重反光，我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难道这艘船也经历过心智魔方改造？我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不羁联盟一直反对使用塞壬技术，如今却也“同流合污”了？他们忽然现身，难道真的是大发慈悲的不想让我们命丧黄泉，大公无私的“命运共同体”？
布法罗号很快靠了上来，根据对方船长的提示，我将轮机保持在低速运转状态，以抵御不断冲击的巨浪。因为指挥舰舵机损坏，没法很好的配合，这对布法罗号的接近带来了很大困难，稍微一不留神，两艘船就会撞在一起。
但布法罗号的舰长似乎并不担心这个问题，船头与指挥舰呈45度夹角飞速靠近，然后马上左满舵让船身剧烈向右倾斜，同时利用罕见的“谷仓门挡”方式迅速刹停，在两个动作的配合下，布法罗号仿佛在海面上漂移一般，舰尾划过白色的扇形航迹，稳稳的靠在指挥舰的侧舷上，它的船舱中出来数名赤膊的小伙子，给我们拴上缆绳，搭上舷梯。
“真是艺高人胆大……”我不由得感叹。
舰桥的门被打开了，一位看起来是舰长模样的人缓缓走了出来。
“靠……不可能，这不可能……”看着走出的那个人，我愣住了。
“你们认识？”欧根亲王问。
一直到那位舰长走下舰桥，走过舷梯，来到指挥舰的甲板上，我才稍微从我的震惊中缓解过来。这人身材高大，昂首挺胸，穿着一身旧式海军军装，走路的速度虽不快，却每一步都铿锵有力；他头发灰白，脸上沟壑纵横、面无表情，可一双眼睛却仍然如鹰眼一般锐利。
曾经，我们还是一艘战舰上的战友，当时，他是上校，我只是普通士兵，是他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英勇战斗，带领我也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战士。到最后，我们几乎成了一家人——但故事在五年前的那次对地炮击中就结束了。他的女儿、我的未婚妻牺牲，当时我还在港口临时工作，并没能第一时间赶回去，而我们的家已然变成了废墟……后来我们再没有见过，当时我以为他也一并牺牲了，没想到，我们这些年走的是截然不同的道路……
我心里乱的不行，一直到他在我们面前站定，我都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只能心一横，抬起头，啪的敬了一个军礼，目光紧紧凝视着前方，鼓起勇气大声说，“碧蓝航线zcl-992号指挥舰舰长向您报道，上校！”
“很好........soldier.......现在，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耐，帮我挂好缆绳！我们准备回港。”上校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将缆绳递到我手中。欧根亲王下意识的要来帮我，我却一直给她使眼神让她去一胖呆着。虽然欧根并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但我相信她从我的眼神动作和气氛上察觉到了异样。
soldier，真是好久没听过的称呼了。当年我还是士兵的时候遗留下来的传统，后来我升职的中校，他也没改变过称呼，哪怕是在家里，当着姑娘的面，他也是这样称呼我，并坚持让我叫他“上校”，而不是“岳父”“丈母爷”“爸”之类的称呼，当时我还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我依旧让指挥舰保持着动力，前面的布法罗号发出低沉的轰鸣，拖拽着我们向前疾驰，不多时，我就看到了海面上的浮漂，远处传来嘹亮的汽笛，引航船正向我们驶来，后面跟着的是几艘远洋拖船。
上校和我一直站在舰桥上，他双手紧紧扶助控制台，凝视前方，跟一座铁柱子一样，一路上并没有说几句话。我虽进行过多次远洋航行，但站的时间长了，难免腰酸背痛，我将身体的重心在双腿间换了又换，却还是不肯坐下，就这么在他旁边站着。
眼看着我们即将到达目的地，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便开口，“上校，我们在哪里检修？”
“帕劳港。”他的回答相当简洁，似乎并不愿多说一个字，实际上，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沉默寡言，这或许是多年战斗生活导致的。
“海中那种生物，你们对它有了解吗？我们恰好路过此地，遭遇袭击，要不是你们出手相助，指挥舰恐怕凶多吉少啊。”
“不了解，但是，我估计跟最近频繁活动的塞壬有关。”
这不难理解，塞壬的基地在几千米深的海床，按照人类目前的潜艇技术，想对她们造成威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也就直接导致了我们战略上的被动。这还不够，塞壬这天杀的，还占了人家大王乌贼的老家，现在我们还得收拾这烂摊子。
“塞壬最近的袭击很频繁？”
“这难道不是你的职责范围，soldier？监测塞壬，对抗她们？还是说你是只知道花天酒地、歌舞升平的那些港区主人？”
“……”
“让我来告诉你，塞壬的袭击是有规律的，大部分时候，她们在忙活自己的资源开采之类的工作，地方就在海底，太平洋下方……怎么？别一脸错愕的看着我，这些东西你应该听烦了才对，你发现他们袭击的规律了吗？这样就能更好的制定对策……”
“规律？塞壬也是智能生物，她们想什么时候出击就出击，所谓的规律，也许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上校好像没想到怎么回答，我忽然觉得我说的有点过分，便接着说，“而且，就算我们知道她们的攻击目标，也很难有效防御啊。她们用心智魔方之类玄妙的玩意儿，科技树跟人类完全不同，塞壬善于伪装，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有大量平民伤亡……诶？”
我猛地打住。
“履行职责，soldier！塞壬虽然是智能生物，出击却不是她们的目标优先级，她们有严密的社会分工和优先目标划分，出击这种事务，她们会按照某种特定规律行动。比如，你可以提取她们袭击的地点和时间信息，导入三维坐标内，手动凑出一些纯数学公式，尽可能拟合到曲线上，来预测她们袭击的地点和规律。就像地震预报一样。”上校还是板着脸，但语气明显的激烈了起来。
这种方法被有点像夹逼定理，但在严格意义上讲，属于可公度计算法的一种。这东西并不好用，在自然现象的预测上，精度都难以超过百分之二，而在航海领域，想用这种方式预测疯狗浪等毁灭性突发现象，更是无异于天方夜谭。所以，上校说的这些话，我是压根不信。
“哦？这位先生，恕我直言，您说的是一个科学家的职责，似乎并不是一个士兵的职责呢。”欧根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欧根不知何时上来了舰桥，正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背后，挺着腰板，语气中对上校充满了不满。
我的脸色刷的白了一度，果然，欧根能看得到表象，却看不到人类社会的复杂——她是想为我说几句话，可这也得看对面是谁啊，不打自招这种事，可不兴干啊……
果然，上校还是面无表情，顿都没顿一下，回答道，“事实上，这就是他的责任，他当年可是不错的工程师，也是我们中队经验最为丰富的斥候。对了，你是？”
我赶紧抢着说，“她是我的秘书。”说着赶紧给欧根使眼色，也不知道她看明白没有。
“Soldier，你们在执行任务？指挥舰不应该只身出现在这片海域。”
“嗯，执行任务。”我点头，“其他战舰不好赶过来，就由我先走一步了。”
说话间，引航船已经停靠在我们的船舷旁，正好打断了上校的思考，他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说，“来吧，我们准备进港，你们的战舰，我会腾出干船坞检修的。”
【第二十五章完】
